【代筆遺囑效力問題】立遺囑人全程照稿唸，是否屬「口述遺囑意旨」？

許多年邁長者，不擅於寫字或不諳法律規定，無法自己書立遺囑。所以家屬為了實現長者立遺囑的心願，會委託律師為其「代筆遺囑」。不過代筆遺囑須嚴格遵守法律所規定的程序，若有違反或遺囑內容非立遺囑人之真意，則遺囑就會「無效」，不可不慎。

找律師立的遺囑就一定有效嗎？其實未必，例如近期一則「臺灣臺北地方法院民事判決108年度家繼訴字第20號確認遺囑無效」之民事判決，其內容值得我們詳細研究。

什麼是代筆遺囑？

民法第1194條規定：「代筆遺囑，由遺囑人指定三人以上之見證人，由遺囑人口述遺囑意旨，使見證人中之一人筆記、宣讀、講解，經遺囑人認可後，記明年、月、日及代筆人之姓名，由見證人全體及遺囑人同行簽名，遺囑人不能簽名者，應按指印代之。」

所謂的「代筆」，就是遺囑係由他人書寫，而內容由立遺囑人口述者，通常代筆遺囑會委託律師為之。因為大多數的長輩沒有自己寫遺囑的能力，所以就委由律師來幫忙寫遺囑了！

代筆遺囑的流程

代筆遺囑的流程約略如下：

1. 立遺囑人指定3個見證人（都要在場），其中1人兼為代筆人，就是負責寫遺囑。
2. 立遺囑人向3名見證人講述遺囑意旨（遺產有什麼？要怎麼分配？），由代筆人筆記。
3. 代筆人將筆記的遺囑內容，向立遺囑人朗讀、說明其內容。
4. 立遺囑人認可遺囑內容。
5. 立遺囑人及見證人在遺囑上簽名，至此，遺囑完成。

其中特別需要注意的，就是立遺囑人一定要「口述遺囑意旨」，就是一定要說出遺產要怎麼分配，如此一來，才能確定這份遺囑的內容符合立遺囑人的意思。否則遺囑也是無效的。

不過如果立遺囑人沒辦法流暢的講完遺囑內容，也是可以透過代筆人與立遺囑人一問一答的方式，適時提點立遺囑人，完成口述遺囑意旨的流程，也符合立遺囑人的真意。

尤其多數民眾立遺囑的時候，多半是命不久矣、衰老、病危時，為了避免繼承人趁機作怪、違反長者意願立遺囑，顯得「口述遺囑意旨」要件的重要。

口述遺囑意旨是照稿唸？也可能使遺囑無效？

因為立遺囑的多半是年邁老人，口說能力沒那麼好，反應也比較慢，所以律師為了順利完成遺囑，通常會先提供一份遺囑內容的草稿，讓立遺囑人可以按照草稿內容唸，以符合口述遺囑的要件。

在通常情形下，一個人可以照稿唸，可以推定他是理解稿子的內容和意義的，不然怎麼會唸呢？所以照稿唸不是不行，一般來說還是屬於口述，不能逕指為違法。

不過「臺灣臺北地方法院民事判決108年度家繼訴字第20號」案件的事實比較特殊，立遺囑人在立遺囑差不多時間，曾在醫院進行智能測驗，測驗結果為「認知能力已有相當障礙，其記憶力嚴重減退」，依測驗報告之內容觀察，法院認為立遺囑人已無法有效依其所知訊息綜合判斷，難認有整合資訊、評估利弊得失、並為理性財產管理之意思能力，其縱有能力覆誦、朗讀文字，或遵循簡單指令如「請閉上眼睛」、「用手拿紙」、「折成一半」、「再交給我（施測者）」等要求行動，亦不過如鸚鵡學舌、幼童仿做，難以此即認被繼承人能理解相關文句之法律效果，或有自主為財產管理之意思能力。

所以既然立遺囑人的認知能力已有顯著障礙，是否有「要立遺囑」的意思？是否有指定見證人之能力及認知？顯有疑問。

而勘驗製作遺囑過程的錄音後，其對話為：

A律師：「好，開始，今天是民國106年11月15號，我是A律師。」

B證人：「我是B。」

C證人：「我是C。」

A律師 ：「D先生，D先生。」註：D是立遺囑人

D先生：「嘿。」

A律師 ：「嘿，今天您要來我們本所做遺囑，您可以開始朗誦你的遺囑內容了。」

（D先生開始朗誦遺囑全文）

法院認為，立遺囑人全無「主動表明要製作遺囑」之意思，而係受律師指示而開始朗誦「遺囑」內容，且遺囑製作過程又僅有錄音而無錄影，無以透過被繼承人肢體動作、表情、神態、與現場人員互動情形，以推得其是否僅如鸚鵡學舌照稿讀出、抑或確實明瞭所唸文字及當場行動之法律效力，自難僅以其照稿朗讀之行為，即認被繼承人確實有為口述遺囑之意旨，其所為遺囑不能認符合代筆遺囑之要式行為。判決遺囑無效。

如果要照稿唸？該如何確保遺囑有效？

由此可知，確認立遺囑人是否有意思能力是極為重要的，並不是說照稿唸完後就萬無一失。

一個足夠細心的律師，在為客戶代筆遺囑時，不可以只按照委託人（通常是繼承人，不會是立遺囑人本人）的指示草擬遺囑內容，然後直接叫立遺囑人照著唸，這樣會有遺囑無效的風險。

和立遺囑人見面時，不急著馬上開始，就算立遺囑人要照稿唸，律師仍然要先和立遺囑人本人溝通，使其先閱覽遺囑草稿的內容並解釋，使其瞭解後，再請立遺囑人照著稿唸，透過這些流程（可錄影），才能確認立遺囑人的意思，也才能確保符合代筆遺囑的法定要件，不然收錢立的遺囑變無效，真的難以跟客戶交待。